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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国景 | 欧阳黔森佳作《天堑变通途》的多重叙事解读

多彩贵州网 | 2024-03-12 15:38

近年来贵州的交通巨变,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称得上是真正意义的重大历史、重大题材,理应有黄钟大吕的文学回响。贵州是国家脱贫攻坚的主战场,作为贵州省作协的负责人,欧阳黔森多年来一直在致力于这方面的创作。这一次《天堑变通途》写贵州的交通巨变,有一种思接千古、启裕后昆的风格不仅仅是表现了重大主题和重大题材,更重要是作品的那种大纵深、大视野、大气度、大格局,与重大历史、重大题材非常契合,这部作品的历史叙事、激情叙事、民族与地方叙事,不仅有清晰的脉络不同的侧重点。而且有一种居高临下、高瞻远瞩的气魄和胸怀,而这一点,是这部作品留给人的最深印象  

《天堑变通途》的一个重要维度,贵州交通历史的思辨性回顾。作者写李白,写黔道,说:蜀道难,再难还有道,但黔道,根本没有道。然后写奢香开驿道,写王阳明对贵州交通的感叹。这是从历史深处落笔,来衔接重大的现实主题。在这一部分,欧阳黔森历史回顾与历史理性是交织在一起的。无论谈九山半水半分田,谈二十四道拐、七十二道拐,还是谈民国时期的四大公路干线,都有自己独特的视角和思考,新中国成立后的前三十年,欧阳黔森重点分析的是“册三公路”“册三精神”,他非常推崇贵州人那种扛起大道上青天的创业精神。改革开放后的三十年,是欧阳黔森划定的又一个历史段落,认为由此开始,贵州进入了交通发展的重要时期。这样的历史段落划分,依托的是为中国交通发展的大背景,尤其是西南交通发展的大背景。稍稍回顾一下历史就知道,清末民初,贵州的战略地位虽然日渐上升,但交通形势极其严峻。1902年贵州乡试副主考华学澜的《辛丑日记》,1911年满清贵州最后一任巡抚沈瑜庆《由湘入黔日记》对此都曾有生动细致的记载。那时的官员入黔,连轿子都坐得心惊胆战抗战时期贵州成了南来北往的大通道。但很多人仍把贵州交通视为畏途,留下了数以千计诗词或记述,其中包括不少出自象林则徐这样的名人笔下。直到今天,这些作品仍是研究贵州交通发展的珍贵资料。新中国成立后的前三十年,突出的问题是路修起来了,但在路上跑的车,尤其是国产车却很少。为此,诗人邵燕祥1954年写过一首轰动一时的诗歌,《中国的道路呼唤着汽车》我们满怀着热情大声地告诉负重的道路我们要让中国用自己的汽车走路如欧阳黔森所说,1978年开始,贵州的交通进入了一个重要的发展时期,那时的主要问题是高速公路建设才刚刚起步,邵燕祥《中国的汽车呼唤着高速公路》就是那时写的那是《中国的道路呼唤着汽车》的姊妹篇,中说,我们不要牧歌/不要讲古/要的是速度!速度!速度!欧阳黔森对贵州交通的思辨性回顾,也有类似的思考,不仅视野宏阔,而且切合贵州的历史实际。在欧阳黔森看来,贵州作为全国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要发展高速公路困难更多因为贵州百分之九十二点五的面积为山地和丘陵。《天堑变通途》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写贵州的变通巨变,就是一种大纵深、大视野、大气度、大格局的展开。

特别应该强调的是,在《天堑变通途》的多重叙事中,有一种文学个性的彰显。我把这种文学个性看作是激情叙事。我做过一个省里的社科重点项目,题目就是欧阳黔森创作研究,与他的激情叙事有关。我的印象里,欧阳黔森应该是一个容易被英雄壮举、被轰轰烈烈感染的作家,贵州的交通巨变当然会吸引他的目光。在《天堑变通途》就说,他喜欢嘹亮,喜欢攀登,喜欢行走。用他的话说,作为一名地质队员,他走遍了贵州的山山水水。虽然行路难,难于山,险于水,但欧阳黔森却说:看见山,就想攀登,每次站在高山之巅,极目眼前的千山万壑,总想放开喉咙吆喝个痛快,这其实就是一种迎接挑战的姿态,尤其是在深切地感受到了贵州是平的这句话的分量之后。亲身经历、亲眼目睹、亲自感受贵州黄金十年飞跃,面对崛起的高速平原欧阳黔森激情迸发,他写花江大峡谷,写坝陵河大桥,写北盘江大桥,写滴水滩瀑布,都有一种激情在推动。如果说“美丽却极度贫困”让作家焦虑,那么,交通巨变带来的愿景,就会让有着诗人气质的作家变得高亢激昂、变得血脉偾张。用他的话说:峡谷无疑是最美丽的存在,但他又说:身在峡谷却不能仅仅只是峡谷的思维、峡谷的眼光,我们必须站在高处,眼光就不再限制我们的想象。这思辨,诗一样的语言是整个作品的一个立足基点,或者说是一个逻辑起点。

写贵州的交通巨变,立足点当然离不开地方民族。但话又说回来,文学创作如果仅限于贵州、仅限于地方或民族,那眼界又不免狭小,这其中有一个艺术辩证法的问题。对此,欧阳黔森有着非常卓越的理解。《天堑变通途》的多重叙事,无疑是一种地方和民族的视角。但是其中又有超越性的开掘。他总是结合自己创作来展望未来,来解析交通巨变对人类反贫困主题的启示和刷新。二○○五年至二○○八年期间,欧阳黔森无数次在花江大峡谷走村过寨,曾写过散文《白层古渡》、中篇小说《八颗苞谷》、长篇小说《绝地逢生》等,后来又将长篇小说《绝地逢生》改编为同名电视连续剧。从创作的角度来写交通巨变,并且展望未来,是一种的视角。同时在这方面,《天堑变通途》叙事和剪裁也给作品带来了不少新意。

欧阳黔森说:行走在黔山贵水之间,最壮观、最养眼的,是一座座形态各异、高低不同的现代化桥梁,独特的地形地貌与多彩的民族文化,造就了贵州桥梁工程和桥梁文化的种种辉煌。《天堑变通途》的多重叙事,就对贵州桥梁与隧道的特别关注。欧阳黔森一面写贵州各式各样的桥梁,一面也用足够的笔墨写了贵州的隧道。2005年12月,长达四千一百零七米的凉风垭隧道通车后,原本要一个多小时才能翻越的七十二道拐,就已经缩短到了短短的几分钟。而到了2022年,桐梓隧道的贯通又再度成为贵州交通的标志性工程,它长达十余公里,再次穿越了娄山关和七十二道拐,成为贵州高速的隧道之最。如欧阳黔森所言,这条隧道用“大娄山”来命名,更显风格独具。在贵州,与三万余座桥梁牵手,将高速交通打造成一个整体的,正是那多达两千五百三十五条的隧道,正是因为有桥梁与隧道的连接,才真正把贵州山地改造成了平原。

比较而言,最直观、最养眼也最博人眼球的,应该是桥梁三万座桥梁横卧在贵州的千山万壑之间,争奇斗艳,风光无限。它们从外观到色彩均像女性一样光鲜艳丽、各具风采。而不争风头、不显山不显水,总在一旁默默牵手的,是三千隧道。相比桥梁的姿态万千与风情万种,隧道更像憨厚淳朴、稳重的大山汉子,他们把所有的光鲜和艳丽都给了伴侣,而自己即便退缩在暗处,也总是那么自足和充实。在《天堑变通途》中最不能忘记的,就是这位寻常看不见的大山汉子。